再见，校服

日记里的记忆

　　看到大一新生的微博，大意是，有一天，该女生没有干净衬衫换了，所有的衬衫都待洗，没奈何，从小皮箱里翻出压箱底白衬衣一件换上，被室友夸有腰，所配小格子短裙也很俏。得意之余忽然惊觉：自己竟偷偷摸摸又换上了高中时的校服，早先痛恨的东东，发誓毕业后一天也不碰的东东。该女生遭遇了“拔掉智齿式的创痛”，“如今再穿校服就有装嫩之嫌了，按常理，我再没资格穿，这束缚自由的衣裙。如今，不再有人管你的青春能量会不会‘溢出线’了，不再有人一天到晚对你管头管脚，关心你的营养和礼貌，关心你的成绩和谈笑，当你是充满希望的可塑之才。”
　　没错，曾经，当你要做一点点“逾矩之事”：找个网吧发你的私人邮件；与素有好感的异性同学一同去滑旱冰；去发廊拉直你的头发；摆个地摊出售你的小工艺品……你首先就要脱下校服，把它硬塞进背包里校服意味着被监督被管理，不但老师会来监督管理全社会都可以来监督管理。就算你心底一派光明磊落，谁又想有此无形的束缚？今天，你终于挣脱了这束缚，你却有一种莫名的失重感———你知道无论怎样装扮，你都泯然众人矣。
　　你再也不是可以睥睨众生的、手握大把青春的另类。
　　回去庆贺母校老师的五十岁生日，撞见一校园的人都在试穿新校服，男女学生的表情都是兴奋中有些小失落，无奈中有些小欣喜。日韩风盛行，新校服很有点绅士淑女的味道了，尽管料子还是差强人意，细看做工也很经不起推敲，但好歹，男生是合体的白衬衣镶边毛背心和直筒长裤；女生是白衬衣、格子裙和长筒袜，很有点偶像剧的样子了，不像前几年，哪个学校的校服都是一件质量低劣的白袍（运动套装），泯灭了所有的身体线条，泯灭了丰满、骨感、高挑和短小，让所有的孩子都躲进白袍自成一统，埋头苦学，少了遐想和悬念。难怪一位尖刻的师兄曾经说：一进我们的高中，首先就要让所有的人先不美起来！
　　白袍式的校服是可恶，裤子里衬一层透气网纱跑步时裤子鼓得象球一样，一跑过400米，出了一点汗，网纱全吸在腿上，要多难受有多难受；面料白晃晃地刺眼，还吸油，在食堂里吃过一餐饭，小心再小心门襟上都沾上可疑斑点；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，男女生穿了这校服，从背影看完全是“兄弟”。我就见过一位当爸的，收集了外甥的名校校服给女儿穿，男生被功课压弯了背，只长到一米六六，女生竟穿得合体———她不但考上同一所名校，身高还比表哥高出一公分，好像是取得了后来居上的资本。可女生前两日对我说，表哥已上了耶鲁，她利用假期去探亲，表哥二话不说就买了一件耶鲁学生的校服给她，还另买了耶鲁的校徽别在上面，该女生大惊：惊诧一，全家人的“校服激励”竟还没完；惊诧二，美国的常春藤名校，竟然也要穿校服，不是说上了大学就不用穿校服了吗？
　　表哥表情严肃地安慰她：耶鲁的校服是一种荣誉性质的礼服，它能激发人的自豪感，平时谁舍得穿它？总要到庄重场合，比如你去演讲、你去领奖，你代表学生会去当义工或去募捐，你才要穿校服。怎么能说上了大学就不用穿校服了呢？你一进大学，是求学的开始，又不是结束。
　　女生只得诺诺。
　　在我们中国，好多人的校服，是在高三的最后一天，被泪水和欢笑，被如释重负和恋恋不舍地涂鸦掉了。你要是上过高中，就会理解“高三解放日”的疯狂一个班，六十个人都手拿水笔，在别人的背上、衣袖上、衣领上一抒胸臆，就当那件白校服是青春最后的留言板。
　　哦，见过这情形，我终于明白，尽管又不耐脏又不好洗，校服干嘛还要设计成白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