|
|
第一次认识女友时,她静静地坐在窗台旁的圆桌上,扎一个王菲式的辫子,脸上不苟言笑。冬日阳光蛇样的穿过窗帘,透过她疏密有致的头发,照到我的肩膀上,顿时有了心烘的感觉。心底哀叹:“此生休矣”!
女友给人的感觉是现代淑女,不料,这仅是她的一层画皮而已。骨头里外,野性十足。凡事不服,揭竿而起,意见不合,拂袖而走;每次约会,如同钓鱼,屏心静气在寒风中暴晾个把小时,她才姗姗来迟。她的野蛮程度让人又爱又恨,生气的时候,高兴的时候,亲热的时候,激动的时候,用的都是肢体语言……撕打踢拉,捶捏掐咬,什么恐怖手段都有。
一次逛古民居,看着写在古墙上的涂鸦之作,我雀跃上前,刚写下她的名字,她马上知道我的歪主意,一把拧得我龇牙裂齿,“我的名字是你写的吗?”
“我不过想让所有的人知道,我爱你,”我一脸委屈。
摆脱淫威,飞快地写下一行字:HAILI,我爱你。觉得仅有这几个字还不够,认真想了想,回头望着她神秘地笑了笑,飞快地添上几个字:HAILI,我爱你三天不变。
脖子上又是一阵凉,“你就只爱我三天吗?”
是啊!是啊!我爱你三天,昨天、今天到明天。
明天过后呢?
明天过后一样是明天。
那你想霸占我一辈子啦,惨!又是一阵鬼哭狼嚎。
“马上给我删掉,别蹧塌了我的名字。”
我打上×号,一转眼,马上添上二道弧线,×号变成了一只穿心的丘比特之箭。然后拔腿便跑,免得再遭毒手。
连日“凄风冷雨”,目睹身上“满痍沧桑”,悲从中来时候,女友还满不在乎说这只是冰山一角,“吃得十年苦,修成千年佛”。我气得牙齿痒痒,不敢出声,只是心头哼哼:“王侯将相,宁有种乎。”“君子报仇,十年不晚”。
女友还是好色之徒,这是我始料不到的,电视看到当红歌星,她的眼睛瞪得像上膛的火枪,说话的神情像要投怀送抱似的:“瞧!我的白马王子,”她盯在我耳根说,全然不顾我在一旁吊着醋酝子心底透凉。逛街的时候,有帅哥骑车而过,她顾盼生情秋波暗送,一边抛媚眼一边大声喊:“嗨!帅哥,”看见人仰马翻才急急拖着我嘻嘻扬长且去。
多少日子来,总以为我是她唯一的爱,不料她说“我一生只爱过三个男人,最后都分开了。”
什么?我瞪大眼睛,瞧着眼前的怪物。
“一个是我父亲,一个是我儿子,一个是厮守一生的人,父亲会先我而去,我会先我儿子去世,就算是白头偕老的男人,有谁能同年同月同日死。”
我恍然大悟,“那我是你厮守终生的人吗?”
她左右顾盼,然后推搡我,“去,排到后面去,不准插队。”
我也作左顾右盼的样子,喟然长叹道:“我不下地狱,谁下地狱。”
来不及乐出声,被她啃咬一口,方才解恨。“一百零八条好汉,轮也轮不到你坐庄。”
渐渐对她满不在乎的样子愤懑起来,暗地也跟别的女孩子谈起朋友来,躲在包厢里谈,不能不防她。那料她的神经嗅觉这么敏感,一个电话打过来:“你在哪里?”
“我在宿舍,”
“撒谎,黑灯瞎火,你在里边干什么?”
骗她不过,只好说:“我跟朋友一起。”
“骗谁,你的脉搏过110了。”真是肚子里的蛔虫了。
搁下电话,撇下新女友,人家问:“你去哪里?”
“对不起,‘走私’生意泡汤了。”我忙不迭说,一溜烟向“海关”报告去。
拍拖很久了,我身陷围城坐以待毙,女友却迟迟不肯上贼船。说她谈恋爱正在状态,好像每天看《流星花园》,结了婚,就得朝夕温习《禅院钟声》,乏味得就像漱口水,早晚想吐掉。
“我们结婚吧!”有一天我认认真真跟她说.
“ 我早就知道你想角色转换了,一旦结了婚,你就农奴翻身了,当家作主了,告诉你,你别梦想有那一天了。”她一席话让我恨得骨头铮铮和响。我终于知道,对不甘于金丝笼内喂养的女人来说,樊笼是锁不住她的清风丽歌的。倘若一天她飞累了,停在你的屋檐底下,她一颗漂泊的心,终有一天还要挣脱樊笼的绊羁。
我决意离开她,去寻找我的伊甸园。
离开了女友,感觉就像越狱而出的囚徒,自由的快乐浸淫骨头充斥呼吸。但日子一长,生活却越来越像白开水,孤单的时候真有一点自由的味道。
情人节到了,路过花店的时候,我忍不住停下来,每年这个时候,我会到这里给她买花。这些娇艳的花,也许不久就凋谢,留下的只是遗憾。但因为有遗憾,所以不会忘记它当初的美丽,因为遗憾,所以有美好的回味。回味的感觉是弥久不散的。
我开始怀念她的好、她的坏,想念她啃咬的痛疼,想念她脸上的淡淡的面粉味,甚至腋下淡淡的狐臭。很多人拥有幸福时从来不觉得它是幸福,但当它失去时,我们就发现,失去时是多么惋惜,重新获得是多么困难。 |
|